枫林夜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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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一人之下女子组】湍流 - 06

场景六:巴瑞尔初级学校是一所一到八年级的中小合并校。它长的平平无奇,好吧,可能比普通公立学校再破一点。学校只有一层楼,旁边便是绿色的篮球场和操场,最高的地方是礼堂——有个二层的小钟楼。下课铃刚打,两个女孩朝篮球场走去。前面那个走着小跳步,后面那个则慢悠悠的。


“你快点啊!”傅蓉不满地回头催促。


七年级是青春期的开始。女孩们刚学会在脸上涂涂抹抹,却掌握不好力度。在学校里时常看见飞到太阳穴的眼线和晕到眉头的棕色眼影。
傅蓉喜欢男孩。她从小就喜欢,现在也喜欢。但七年级显然是这一爱好外露的开始。夏禾更小的时候就认识了她,二人几乎是一起长大。到了七年级便和她一起被夹在两派人中间。傅蓉不是浓妆艳抹派的,因为她妈妈看见眼影盒会宰了她,但她更不是素面朝天派的。
夏禾和她差不多,但那是因为她根本不需要化妆。她长得太漂亮了。浓密的睫毛就像自带眼线,眉型不轻不重恰到好处,她的眼尾自然地翘起来,就像春天卷曲的新叶。她被夹在中间,主要是因为两派都觉得她不是什么好人。
傅蓉渐渐发现夏禾身上落着很多目光,特别是运动队的男生们。他们总是看她,在她路过篮球场时吹口哨,故意把球传到她脚下,在她把球扔回去时大声起哄。傅蓉当时爱惨了篮球队队长。他是八年级的,在七年级一群小豆丁里显得格外扎眼。这也是她们会来篮球场的原因。她总是抢在前面,夏禾就懒散地跟在她后头。
有男生让她给夏禾递口信。夏禾总是轻快地接过它们,在上面画下引人遐想的符号与表情,再让傅蓉递回去。傅蓉握着纸条,心里总有股说不出的失落。就好像两家甜品店相邻着开,右边那家总是排起长龙。她站在左边的商品柜后百思不得其解。
为什么夏禾比她更受欢迎。傅蓉想。应该是她的长相吧,她那么漂亮,十三岁就长得这么高,身材的曲线也已经显露出来。渐渐入夏,大家的裤子逐渐变短。夏禾穿起牛仔短裤的那天,她张着嘴呆滞了一会儿,又跑过去抱住夏禾的手臂:“你可不可以穿长一点的裤子?”
“啊?”夏禾懵了,“可是很热啊!”
“我知道。”傅蓉抱着她的手,“可是我站在你旁边,你穿这条裤子,腿都快到我的腰了!”
“那你别跟我走一起。”夏禾笑着捏她的腰,“你想热死我啊!”


“天啊,那时她还会笑。”傅蓉皱起眉头。
风莎燕听入迷了,她也拍拍地毯:“继续说!”


真正击垮傅蓉的是五月的一个下午。八年级毕业舞会即将到来。大家都没上高中,对于高中毕业舞会的那些绚丽幻想全寄托在这场小舞会上。男生纷纷开始邀请自己心仪的舞伴,傅蓉那几天总在嘴唇上多画一层唇釉。她每天在走廊里都格外留心,好像走对一步就会多一个人邀请她。
那天,她喜欢的八年级篮球队员朝她走来。这是她这一年来离梦想最近的时刻。傅蓉几乎要飞起来了。水没白送,加油没白喊,她想。她总是出现在他的场边,篮球队甚至已经认识她了。
可他说:“嘿……呃,你好。”
傅蓉的心都快要从食道里蹦出来了。
他说:“你知道夏禾在哪吗?”


“噢………”枳槿花捂住了嘴,“噢噢噢噢……”
陆玲珑已经说不出话了。
风莎燕爆发出一声像噎着了的笑:“然后呢?”
“然后,我给他指了方向。”傅蓉说,“我想,我绝对不会跟过去。我作死呢?但我还是跟过去了,因为小女孩就是会作死。我看着他找到夏禾。夏禾当时在食堂,好像在买饮料。旁边好多人。然后他邀请了她。我看着夏禾,心想,你千万不要接受呀,你知道我这么喜欢他。”
“可是她接受了。”傅蓉说,“她接受了之后,所有人都在尖叫起哄。我就知道,哦,不可能了。我气得哭了一个下午,想着她怎么能背叛我。之后我和她大吵一架,说了挺过分的话。我也没有去那次舞会。再之后,我们选了完全不一样的课表,再也没说过话。”
枳槿花举手:“你刚才提到她还会笑,后来是怎么了,她不再笑了吗?”
“很少吧。”傅蓉说,“她是初二下忽然不见的,领毕业证才回来。拿毕业证那天都没笑。虽然初中毕业典礼谁会笑……都尴尬死了。”
风莎燕拍拍陆玲珑:“在家呢?”
陆玲珑说:“比较少吧。我更小的时候可能有,但记不清了。”
“她有和我说过,她是被打到大的。”风莎燕说,“她小时候身上有没有痕迹?”
傅蓉摇摇头:“我没有看到过。”
“那就是在夸张了。”风莎燕说,“可能只是你们绝交之后的事情。”
傅蓉又说:“这么说来,七年级中段,她就有疏远我的迹象了。啊……我一直忙着看男的。”
“出息!”风莎燕伸手敲她。
傅蓉翻了个白眼:“谁没有年少无知不懂事过啊!”
风莎燕呛她:“没有任何进步的人没资格说话。”
傅蓉怒道:“滚!”
“那就是有事情在七年级发生了,你看,和报道年龄符合。”风莎燕说,“可能她妈妈就是那个时候开始的,然后吸毒过量去世。”
陆玲珑说:“合理。”
“你还好吗?”枳槿花一把搂住她的肩膀。
陆玲珑点点头:“我还好。”
过了一会儿,她又问:“又不是我妈,我为什么会不好?”
枳槿花只是看着她,随后叹了口气,轻轻地靠在她身上,用手环住她的身子。陆玲珑眨眨眼睛,轻轻握住了女孩的手。
风莎燕把头扭开。这个故事就像一片积雨云飘过上空。她好像能透过报纸看见那个年幼的夏禾,可她心中什么都感觉不到。真奇怪,夏禾给予她最强烈的生理感觉,可除此之外她就像个幽灵。风莎燕只能碰到一层薄纱,灰白色的帷幔后空无一物。
“谁提议开始查这个的。”她说,“傅蓉!”
“靠!”傅蓉一脚踹过来,“上了贼船的是四个人,船破了第一个把我扔下去对吧!”
枳槿花嘟囔:“我们只是没想到会这么沉重。”
陆玲珑冲枳槿花眨眨眼睛:“不出意外的话,你还会继续查下去?”
枳槿花冲她使了个眼色。
傅蓉拍她一下:“差不多得了!”


傅蓉的父母留她们吃了点心。风莎燕熟练地与他们攀谈起来。他们谈到大学申请,高昂的学费与学生贷款。最后,他们又聊到公路。这条新的公路打通了巴镇与西河岸,令人欣喜也令人担忧。
“希望西河岸的治安可以分我们一些。”傅蓉的爸爸说,“巴镇实在是……令人生畏。”
傅蓉的妈妈冲她们眨眨眼睛:“好的,话题可以打住了。如果你让他继续下去,他大概会就大麻合法化发表五分钟的演讲,以及关于这个社会是如何腐败,还有……”
“还有民主党是什么样的一坨屎。”傅蓉笑着说,“好了,女孩们,在餐桌政治家发表讲话之前,回家吧。”


最后车里就剩下风莎燕和陆玲珑。就像是丝带被悄然解开,夏禾终于不再是一个秘密。陆玲珑直截了当地说:“你在学校不理她。”
风莎燕想了一会儿,才迟疑地说:“为什么……我一定要理她?”
陆玲珑摇摇头:“不是你一定要理她。你表现得更像……一定不要理她。”
“我没……!”风莎燕下意识反驳。她一抬头,便从后视镜里看见女孩的眼神——她冰棱一样的眼神。
“好吧。”风莎燕低下头,用眼前的高速路逃避了女孩探究的眼神。
“呃……我们只是,上床的朋友。”她试图给自己找到一点立场。
“炮友。”陆玲珑帮她把那个词说出来。
风莎燕痛苦地眨了眨眼睛,在陆玲珑面前这么直白总让她良心不安。
“对。炮友。”风莎燕说,“所以我们也没什么好聊的。”
可陆玲珑摇摇头。她抱着膝盖蜷在后座,头稍稍摆到一边。她看起来有些累了,声音也变得软很多:“不是的。”
“不是的,莎燕姐。”她说,“我觉得她在和你谈恋爱。”
风莎燕嗤一声:“这不算‘恋爱’,我们连正当关系都不是。”
陆玲珑说:“可是你让她很……舒服。”
风莎燕快速地说:“舒服,物理意义上吗,哦,确实是的。”
陆玲珑笑了:“哎,不是……你以为我什么都听不见吗?我的意思是,她和平时不一样,至少是放松的。”
“这不就是炮友的意义吗?”风莎燕说,“给对方一段愉悦的时间,还不用买约会的单。”
陆玲珑沉默了一会儿,最后说:“……可能吧。”
“她最近怎么样?”风莎燕又问,“我好像一段时间没见到她了。”
“你前天不刚来过吗?”陆玲珑鄙夷地说。
风莎燕差点喷了:“我那天只是来送个法语作业,从我车开进来到开出去只花了十分钟!”
“哦。”陆玲珑撇撇嘴,“好吧。她还可以,就是班上的有点多,昨天晚上我睡了她都没回来。”
她顿了顿,又说:“最近第三次。”
风莎燕皱了皱眉。高中生本就不应该上夜班。再说了,夜班的薪水能比白班多多少呢?她到底为什么需要这么多钱?
“她时薪多少来着。”她问陆玲珑。
女孩想了想:“白天八块一小时,晚上十一块。”
风莎燕倒吸一口冷气。
“擦着最低时薪标准线过了啊……”她感叹。
“嗯哼。”陆玲珑飘渺地说。
风莎燕又问:“她为什么不换一份工作呢。”
之后,她们便没有再说话。直到红色沃尔沃开进石板街四十三号,风莎燕熄了火,看见屋里透出暖黄色的光。她忽然就想念起夏禾来。
于是她跟着陆玲珑走下车去。女孩有些奇怪,但也默许了。只是在开门前,她抓着门把手向后荡,问她:“真的只是炮友?”
风莎燕一把把她推进去。


屋里点着香薰蜡烛,背景是轻快的爵士乐。夏禾穿着柑橘图案的露背纱裙,手里端着一杯红酒。她先是平淡地朝陆玲珑敬了一下,随后在看到风莎燕的时候整个人愣住。
“你怎么来了?”她尴尬地说。
就像协奏曲里一个乐器忽然卡带了。风莎燕忍不住笑了出来。于是夏禾烦躁地把头扭开,伸手就要去调手机。陆玲珑赶紧扑过去:“别停别停继续放继续放!哎,姐姐,哎哟——”
她整个人挂在夏禾背上。她其实没比夏禾矮多少,夏禾被她压得动都动不了,最后只能骂骂咧咧地抓住她的手,再添一句:“陆玲珑你个死崽子我酒杯要掉了!”
“你发工资了啊?”陆玲珑甜滋滋地问。
夏禾“哼”了一声。
“难怪这么有兴致。”陆玲珑从她肩上跳下来,“我可以来一点吗?”
“不行。”夏禾说。
“为什么不行?”风莎燕觉得好玩,干脆把鞋子脱了走进来。
夏禾翻了个白眼:“这可是我的钱买的,我一分都不会给出去。”
风莎燕说:“那我把你未来三个月的酒都买下来,你想喝多少喝多少。现在就给玲珑一口呗。”
夏禾古怪地看着她。
风莎燕感到十分莫名其妙。
“你咋了?你被鬼上身了吗?”夏禾嗤了一声。
但风莎燕只是点点头:“也许吧。”
她确实感觉鬼上身了。也许陆玲珑是对的,她想,石板街四十三号有种神奇的魔力,好像跨进它破旧的门槛,肩膀就会轻快一些。夏禾歪着脑袋朝她走来,把酒杯递到她跟前。
“看在你疯了的份上。来一口?”她问。
陆玲珑在她身后大喊:“不公平!凭什么莎燕就可以喝!”
风莎燕接过那杯红酒,浅浅抿了一口。
这绝对是她这么多年来喝过最难喝的红酒,要口感没口感,要味道没味道。风大小姐喝过不少红酒,从几百美元喝到几千美元,上万也的不是没有喝过。但这瓶单价绝不超过十八块。
“怎么样?”夏禾看着她打结的神色,“巴瑞尔的味道。”
风莎燕差点噎着,她怎么知道的?
夏禾只是耸耸肩:“你去傅蓉那里,肯定要经过巴镇的——她和你说了吧,怎么样?”
“比想象中的破。”风莎燕如实回答。
夏禾又嗤了一声。把酒杯从她手上接过来,又在她面前相当刻意地转了一圈,用风莎燕抿过的地方喝了一口。
“敬巴瑞尔。”夏禾说,“祝那个地方早点被埋掉。”
风莎燕眨眨眼睛。
“你妈妈的事情,我很抱歉。”她说。
夏禾皱了皱眉:“怎么又提到我妈了?”
“好吧。我们聊着聊着,就去查了一下新闻。”风莎燕说,“不关傅蓉的事。事实上,是……”
风莎燕的“我”字还没说出来,陆玲珑就从后面的沙发上扑过来,撑在夏禾的肩膀上:“是我的主意啦。不好意思,你没事吧?”
夏禾快被她气笑了:“你做都做了还不好意思,装什么呢,比风莎燕还没出息。”
风莎燕爆发出一阵咳嗽。陆玲珑大笑起来。
“你全知道了?”夏禾忽然问,“她全都告诉你了?”
风莎燕看着她有些凝重的神色,下意识去碰她的手背:“我们只读了新闻,大概对应了一下,知道了她是……怎么去世的。”
“大侦探啊。”夏禾放松下来,她又抿了一口酒,“嗐。我还以为你对我的故事不感兴趣,你直接来问我不就好了。”
风莎燕心道,在今天之前确实没有兴趣。
陆玲珑大声说:“她今天说她一点都不感兴趣——”
风莎燕差点没把自己咳死。
夏禾笑了一声:“那肯定。”
手机在这时候切歌。灵魂乐女歌手浑厚的嗓音悠悠地响起。陆玲珑往沙发上一躺,从茶几底下抽出一本书。夏禾则轻轻哼唱起来,她端着酒杯坐到风莎燕旁边,把头搁在风莎燕肩膀上。
风莎燕眨眨眼睛,自然而然地把自己的重量交过去。夏禾暖融融的,她的呼吸掺杂着廉价红酒的味道,在斑驳的音乐里柔和得醉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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